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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山关前后

2017-02-16 10:59:18阅读(
      娄山关前后
      (一九三六年)
 
                                                                                 一、二郞滩的背水战
      在“回师遵义”的途中。
      这一次是赤水河的再渡,一路来浩浩荡荡,然而当前横了一道河,地名叫做二郎滩。遇水造桥的任务就摆在先锋两个团(十二团、十三团)的面前了。
      环境并不那样的太平,倘若敌人在对岸凭河堵击,事情可就麻烦了,而且事前又得到一个情报,说敌人有于×月×日以其主力阻我渡河之模样。
      “争取先机呀!”一面集合红色工兵搭浮桥,波浪作了他们斗争的对象;一面使用红色水手们乘船渡河,首先是占领阵地,其次是远出游击。船仅三只,每只能装三十人,一来一往,大费力气。战士们急如星火,然而只有“等”。
      一个营过去了,机关枪过去了。游击队派出了,阵地占领了。忽然远方传来了零碎的枪声,接着送来了轻重机关枪声,最后渡河部队的报告说,我游击队与敌接触,敌番号、兵力不详,但估计约在一团以上。每一个人的思想:“增援!增援!”然而浮桥才架起了五分之一,船仍然是三只,每只还是只渡三十人。
      “赶快呀!”“赶快呀!”
      终于渡过了两个营,劈面是个高山,三步缩做两步拥上去。敌人的子弹从耳旁飞过,部队展开了,炮弹一颗一颗地落在前面或者脑后。
      这是一个背水阵。
      敌人是那样的不行,我们的冲锋部队还隔着几个山头,他们就溜,而且像流水样的溜了;追过去,追下了悬崖,敌人从悬崖边跳下去,跌死或者跌伤,一个窝里就跌了三四十。胜利者不能像那样的跌下去的,所以只得弯了路。敌人就乘这个机会跑得无影无踪了。满山遍野的背包、衣服、手榴弹、军用品,以及敌人死者、伤者身上的枪支、子弹,在今天统统换了主人。据俘虏说,他们是侯之担的两个团,而且是个什么副师长率领的。
黄昏之后宿营了,准备着第二日重上征途。
      二、乘胜直追,目标向着遵义城
      长征以来遵义是最使战士们想念的一个城。那比较繁华的街市,那相亲相爱的群众,那鲜红的桔子,那油软的蛋糕。然而现在青天白日的旗子却插在遵义城上!
      此次在向云南途中的“回师”,遵义是我们的唯一的目标,大家心目中的敌人,除了不在眼下的王家烈之外,还有自江西出发就跟在屁股后面捡破草鞋的周浑元。“打倒王家烈!消灭周浑元!”这口号每天挂在人们的嘴上。
      渡过赤水河,二郎滩战斗胜利之后,遵义更加接近了,两条腿分外来得有劲儿。
      沿途的民众们“多谢”了国民党的苛捐杂税的“恩赐”,十八岁的大姑娘没有裤子穿,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屁股总是露着半边,成群结队站在大道两边欢迎着他们的红军。随便喊一声:“当红军来哟!”壮年们就会跟着走的。那个时候,每个团一天总要扩大百儿八十个新战士来的。
      有一天微雨途中,丛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上半截披的如像棉袄,下半截烂了裤的汉子,拦住马头跪下,只手送上一张纸,开头一句是“启禀红军大人”,内容是因受某劣绅的欺压,逼其妻又索其女的,新仇旧恨,请求红军伸冤的一张“状纸”,状纸还没有看完,他那里已泪流满面了。希罕哪!包文正大人常常干的那一套,居然今日重演了!
      经过政治部的调查,所谓某劣绅确是当地的一个大土豪。向导,自然是他自告奋勇;捉来之后,第一个拳足交加的就是他,复仇的痛快叫他忘记了裹在腿上的烂裤子。经过人们的劝阻,他的余恨终究未消。
      大军驻在回龙场休息一天。大的干部会中,毛主席做了报告,大会中军团政治部提出了三大号召,把消灭周浑元纵队、吴奇伟纵队的勇气提得更高了。
      三、娄山关
      从川南到黔北的遵义,桐梓县是大门,娄山关是二门,主要的还是娄山关。倘若占领了娄山关,无险可守的遵义县,就是囊中物。所以娄山关便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了。
      娄山关雄踞娄山山脉的最高峰。关上茅屋两间,石碑一通,上书“娄山关”三个大字,周围山峰,峰峰如剑,万丈矗立,插入云霄。中间是十步一弯,八步一拐的汽车路,真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守关,王家烈是懂得的。在我们占了桐梓之后,抢夺娄山关,光荣而严重的任务,而这一伟大的任务便交给十三团了。娄山关上的一攻一守,十三团单独担当。浴血大战的英勇气慨,仍然不减当年。
      还是中央苏区的时候,一九三三年的东征,即有名的东方战线上,我们的十三团和十九路军的三三六团在福建延平县青州地方来了一个遭遇战。不过两三点钟,我们的一团他们的一团,一团对一团把他消灭了。据说三三六团在上海和日本作战的时候,是顽强的一个团,是出风头的一个团,是缴日本兵钢帽最多的一个团,然而这个团,钢帽又转送红军了。
      蒋介石对江西苏区的有名的“五次围剿”,五次“围剿”中有名的“高虎瑙万年亭战斗”就是有名的十三团配合友军建立下的血汗功劳。那几乎是空前的残酷的战斗。敌人汤恩伯、樊崧甫两个纵队六个主力师,配合炮、空两军,气吞山河似的向着我石城县驿前以北之高虎瑙防御阵地攻击前进了。敌人欺负我们没有空军,缺乏炮兵,冲锋部队总是集团的一个团。最前锋是草帽,兰衣,驳壳,马刀的法西斯蒂兰衣社匪徒六七十人。七架飞机在空中投弹,几十门大炮轰击,烟雾冲天,杀声震地,使你听不出机关枪和步枪的声响。沉着抗战的是我们十三团的第七连,坚强地守着堡垒,等待敌人接近工事了,首先报之以机关枪,继投之手榴弹,排山倒海样的躺下去了,最后还之以出击,血肉横飞的滚下去了!点把钟的时候,又是同样的冲锋,同样的轰炸,同样的杀声。红色战士们同样的坚强,同样的投手榴弹,同样的出现。结果,又是同样的排山倒海,同样血肉横飞,同样的躺去,而又滚下去!这样连续了六次。
      满山遍野地痛苦哀鸣,死者伤者堆满山谷,竖一条横一条,总计敌人死伤四千余名,连、排长干部四百多名,而我们的第七连,也只剩九个人了!
      敌人这一次惨败,两个师完全失掉了战斗力,一个多月,钻在“乌龟壳”内不敢越雷池一步。然而最后,终于硬着头皮还是来了。侦察地形以后下了作战命令,命令里提出赏格,谁夺下我军阵地,赏洋两万元外,还在报告蒋委员长擢升团长当师长。
      “究竟谁来担任呢?”大家低头。
      “到底哪个去呢?”还是低头。
      “你们究竟怎么样呢?”
      “请师长下命令吧,该着哪团,还不是哪团!”大家这样的说。
      据说,那位陈诚将军,为这事,也曾头痛过,而且在早,还率领着将官们向蒋委员长请愿要去“抗日”呢!而蒋介石的答复是“言抗日者杀无赦”!无奈只有“执行命令”。
      如今娄山关摆在面前的严重任务,使大家,全体指挥员、战斗员,不约而同地回忆着当年的历史,而且慷慨激昂,在行进中,唱着当年的“高虎瑙战斗胜利歌!”
      “发扬高虎瑙顽强抗战的精神!”
      “发扬东方战线上猛打猛冲猛追的精神!“
      一边高喊,一边谈笑,把人们的思想,都牵到江西苏区去了!
      昨天下午,先遣营兵临桐梓城下,夜间友军赶到,拂晓占领桐梓。桐梓到娄山关三十里,娄山关下山到板桥四十里,板桥到遵义八十里。为了夺取遵义,已经说过娄山关是个唯一的要点。
      共产党员和青年团员们,立即在连队中活动起来!
      “同志们!为了夺取遵义,必定占领娄山关!”
      “不要忘了我们十三团过去的光荣啊!王家烈比得上十九路军吗?!”
      “鸦片烟鬼王家烈,领教过了!”众人嘻嘻哈哈地仍然在谈笑着。
      特别是活泼健壮的青年团员,短小锋利的警句刺着红色战士们的心:
      “潇水渡过去了,湘江走过了!乌江飞过了!苗岭爬过了!一个娄山关,同志们,飞不过吗?!同志们,难道飞不过吗?!”
      “飞过去哟!闯过去哟!”一连人传过一连人的回答。大家好像已经都生了翅膀。
      “猛打猛冲猛追呀!”
      “多缴枪炮,多捉俘虏呀!”
      “……呀!!”
      “……呀!!”
      大马路上,浩浩荡荡,人声鼎沸,这是向着娄山关的进行曲。
      忽然娄山关方向来了几个老百姓,大家互相问询:娄山关有没有白军?有多少呢?
      他们连声的回答:“有,有,有!娄山关的来了,往桐梓来了,板桥住满了,说是还有一个师长。你们来的好,你们来的好!”带着慌张去了。
      立即,挨次传下来:“快走!后面快走!一个跟一个!”这是历史上的习惯,将要接近敌人了,即使没有命令,大家自动地互相催促着,两条腿也自然而然地轻快起来了。几千只眼睛,远远地望着娄山关上尖尖的山,朵朵的云,云裹着山,山戳破了云。一幅将要作为战场的图画啊!
      第二次又传下来是:“不要讲话,肃静!”这才是正式命令。立刻无声,一列没有声息的火车继续向前奔跑。众人这时仅仅一条心准备战斗!
      将近娄山关十里路的地方,在山上,远远地送来一声既清又脆的子弹声,接着又是一声,接着了……接下去了,这明明是敌人了。
      预期的遭遇战斗,是要夺取先机的。一向以敏捷迅速的第三营飞奔左翼的高山,并不费事就抢了敌人企图占领的制高点。红色战士们在轻重机关枪火网之下钻到敌人的侧翼,光亮耀眼的刺刀,在敌人阵前像几千支箭飞过去了。
山脚下是团的主力,在不顾一切地沿着马路跑步前进。指挥阵地的前进号音,冲锋号音,挥动着战士们努力抢关。
途中由俘虏口里知道敌人的主力昨夜赶到板桥宿营,两个团伸出娄山关,其中之一个团又由娄山关向桐梓城前进,一个团巩固了娄山关的阵地。正是午后三点钟的时候。
      在敌人是那样的出其不意,一经接触又是这样的勇猛迅速!虽然居高临下,然而首先挨了一棒。
      在地形上说,我们是不利的,娄山关敌人抢到手了,而且一个团在固守着。他另一个与我们接触的团虽然向后转了,然而每一个山头都成了他顽抗的阵地。为要抢关,就不得不“仰攻”了,更何况我们主力还在桐梓未来呢。
      “无论如何要夺取娄山关!”这是自高级首长以至普通的战斗员全体一致的意志。
      右翼的山,一律是悬崖绝壁;中间马路,敌人火力封锁了;左翼的山,虽然无路,然而还可以爬。先派一个坚强而又机动的连,由最左翼迂回到娄山关之敌的侧右背,主力则夺取可以瞰制娄山关的“点金山”。点金山之高、之尖、之陡、之大、之不易攀登,是足以使敌人恃而无恐的。
      限黄昏前后夺下娄山关!这是命令,也是全体红色健儿的意志!抢山,夺下点金山,这一艰巨的任务给了第一营。
第一梯队进入冲锋出发地,第二梯队在不远的隐蔽地集结,火力队位置于指挥阵地中对着敌人猛烈射击。冲锋信号发出了,喊声如雷,向着敌人的阵地扑过去,一阵猛烈的手榴弹,在烟尘蔽天一片杀声中夺得了点金山。
      登临点金山顶,可以四望群山,娄山关口,也清楚地摆在眼前,敌人一堆一堆地在关的附近各要点加修工事。娄山关,虽然不远,然而仍须翻过两个山头,而这两个山头上,都被敌人占据着。机关枪连续地向着我们射击,这是敌人最后挣扎的地方了。
      将近黄昏,加以微雨,点金山的英雄们并未歇气就冲下去。仍然杀声,仍然扫射,仍然手榴弹的轰鸣,然而并不走,而且继续增加上了预备队。疲乏、饥饿控制着每一个人,然而并未减少他们的勇气。在团的首长直接领导之下,组织了冲锋,配备了火力。一阵猛烈射击,一个跑步,敌人后退了。但不等你稳固地占领这一阵地,他的反攻,呐喊着又回来了,阵地又被敌人所恢复。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终究不能奏效。大家看得清楚,有一军官,在后头督队(以后俘虏说是个旅长),他的士兵坍下了,又被他督上来。他异常坚决,马鞭子赶,马刀砍,士兵们只得垂头丧气地跑回来。
      “弟兄们,打死压迫你们的官长啊!”
      “白军士兵们,你们拼命,为的哪个呢?看你们的官长,再看看你们自己!”
      红色战士们于冲锋之后休息的空隙,向着白军弟兄们喊话。
      “打死他吧,我们的特等射手!”指挥员的命令。于是集合了四五个特等射手,集中向着那位官长瞄准。一声“瞄准----放!”军官倒了。冲锋部队乘机冲上去。敌人好像竹竿之下的鸭子,呼哈、呼哈地滚下去了。
      娄山关的整个敌人,因之动摇,自取捷径各自逃去。
      娄山关占领了!娄山关是我们的了!
      四、长追
      这时主力在桐梓,一部在桐梓与娄山关之间。由于电话不通,午夜,他们才得到占领娄山关的消息。
      因为关上没有房子,而且落雨,所以留了一个营,对通遵义大道四十里的板桥警戒,主力在娄山关下的八九里处,靠着桐梓方向宿了营。
      次日拂晓,大雾,对面不见人。睡梦中听到娄山关上密密的枪声。传令起床,刚要吃饭,娄山关警戒部队报告:敌人以密集部队沿大马路向我反攻,军士哨被敌占领,小哨在危急中。饭后集合将毕,又是一个报告:小哨失了,敌人逼上了娄山关口,那里只的我们两个连!
      还是昨日建立功绩的第三营,口头命令他们去增援:“跑步!同志们!正是消灭敌人的机会!”
      沉重的脚步声,嚓嚓的刺刀声,夹着战士们的喘气声,恐后争先地跑向娄山关增援第一营。面前的枪声越密,他们的腿跑得越快。途中遇见了负伤下山的战士们,简单地报告他们关上的情况,而且上气不接下气地:“快呀!快呀!敌人快要到关上了!”
      那是板桥来的敌人,企图恢复娄山关。以其最精锐的第四团,集团冲锋,火力之强,人扑打之猛,使你不相信那会是王家烈的部队。
     第一营----他们辛苦了一夜,看到第三营----生力军赶来了,更加沉着应战。第三营汗透了衣裳,紧张了面皮,在第一营的举手狂呼声中,居高临下投入冲锋了!大雾弥漫,枪刀并举,便是所谓精锐的第四团吧,怎么能拦得住呢?没有流血的,只有向后跑。第一营架了机关枪,对着背后一阵扫射。似乎并不麻烦,一齐倒地了。鲜血流入于马路两旁的沟里头。
      然而这并不足以警戒敌人的官长,于是组织了第六次冲锋,轻重机关枪是抬着前进,手榴弹是由大个子投,红色战士向他们摆手:“来哟,欢迎你们上来哟!”等敌人刚刚接近于手榴弹投掷距离以内,并列的手榴弹一齐抛下去!侧翼飞出了出击部队。震天动地的杀声中,死尸堆高了,小河沟里变成了红流。
      “好啊,请你们再来试试哟!”
      “第二个高虎瑙啊!”
      突然从敌人阵地跑过来三个士兵,背着枪举着双手,表示投降的姿态。战士们热烈地欢迎。其中有个年青的抢着首先说:
      “我是六军团的司号员(即号兵),经过清水江时有病掉了队,叫王家烈捉住了,在连上补了名,前天从遵义开来打你们,我听了十分欢喜,今天带他们(手指其余二人)过来了。”
      人们听他说是六军团的,说不出的高兴,更加倍地亲热起来,争着上前牵着手,问长问短,连打仗都忘记了。那个司号员周旋一下之后说了:“他们跑了!跑得快得不得了!打死好多,丢了更多的伤兵,你们还不赶快的追!”
      同一个早晨,敌人的主力三个团,由板桥出发,企图迂回侧击娄山关的左侧背,倘若奏效,娄山关必然不保。正是娄山关正面我们的第一营与敌人的第四团来回打得火热的时候,左侧翼发觉枪声了,听去约有十多里远,浓雾未开,只听响声,不见队伍,正因如此,所以更着急。
      军团首长的决心:以十二团接替十三团第一、三两营的任务,配合左侧主力消灭板桥之敌。军团主力----十三团、十团,出左翼,迎击板桥来敌,十一团从中央冲出去。
      第十团、十二团、十一团他们昨未赶到,胜利只给友军获得,早已摩拳擦掌了。真是所谓“黄河之水天上来”,隐约发现敌人向山上爬来。战士们万马奔腾,英勇地冲下去。你想,敌人来势虽猛,如何挡得住这一下?于是像池中的鸭子,乱竿打下,只有拖泥带水,边飞边跑,“仍从旧路归”了。那走投无路的,索性坐下,缴枪是最好的办法。战士们立即分出追击队、截击队、缴枪队、安慰俘虏的宣传队。黄昏以前到了板桥,俘虏们恭恭敬敬地排在马路边的坪上。稍息之后实行长追。
      夜间没有秩序的队伍,摆在马路上,活像发了大水的河,前呼后流,向遵义行进。虽然打了一天的仗,翻了一天的山,而且又要走夜路,可是并没有谁觉得疲劳,胜利的欢喜,挂在人们的面上。马路两边的山谷里,反应着歌声、吼声、笑声,前后左右,搅在一起,成了一窝蜂。人们简直疯了。
      五、会战十字坡
      梦中,电话铃声叫醒了。那是军团邓参谋长(注:即红三军团参谋长邓萍,在遵义战役中牺牲)的话:
      “昨天娄山关被我击溃之敌是六、四、二十五、十六,共四个团,残部连夜退回遵义。据说遵义城南有第一团及第三团。
      “我军跟踪追击,以占领遵义为目的。你们立即起床、吃饭、出发。
      “十一团为前卫,你们随后跟进……。”
      黑夜行军,众人肃静些了,天刚见光,就又不太平起来,又是议论纷纷。前卫十一团,都恨没长翅膀,拼着两条腿,跑啊,追啊!张着大口,准备吞下敌人。经过敌人昨夜休息的村庄,是那样的不成样子,狼狈的景儿,又好笑,又好气。
      一带短山横断了马路,山上摆着敌人,而且还响着枪,十一团的首长估计是敌人的掩护队。“这不一口吞下去?”两个营还没展开,先头营就冲上去了,然而敌人不打算走。
      “你总会跑的吧!”大家这样想。集结两个营,又冲上去,然而敌人依然如故,而且轻重机关枪更猛烈了。终于因为后续部队赶不及,敌人乘机反冲锋。因为过于狠心了,张政委(注:即红三军团第十一团政治委员张爱萍)一个人跑到最前面的连里,敌人一个营实行反冲锋,这个连寡不敌众,又无地形利用,于是坍下来了。落在后尾的张政委不得不打手枪,边打边退,敌人是边打边进。
      当他们前进的时候,一个青年战士同他的哥哥并行着。半路上他的哥哥被一颗子弹打死了,他并不回顾一下,仍然奋勇前进。现在退回时,张政委回头又看见那个青年战士跟在后头。敌人紧紧追来,大喊:“小赤匪不要跑,捉住你!”大概是想“生擒吧?我们的青年战士从从容容地一边夹着短马枪,一边闪一闪身回答说:“你来呀,你捉我的××!”
可爱呀,我们的坚决的沉着的红色青年!
      六、遵义终于拿下来了
      探报,敌人薛岳所部的周浑元、吴奇伟两纵队已渡乌江,明天或者后天,有到达遵义的可能。在他们到达遵义之先,占领遵义是目前迫切的任务。高级首长,面带焦急而又坚毅之色,决定夜间攻城。
      那天下午,在十一团担任的一面,战士们接近城墙了,城里无动静,隔几分钟放一冷枪。大家好奇心胜,来一个“冒险的尝试”。架起人梯一个挨一个爬进城去。万目睽睽提心吊胆地看他们。不久,又一个挨一个地爬出来了。原来里面还有一道更高的城墙。
      黄昏以后,遵义的新、旧两个城顿时改了面目,变了态度,既无光又无声,活像一座荒城,间或听到一声冷枪。
攻城部队决定为十三团、十二团。天气黑得很,对面看不见人。两团各派出两个连为爬城队,后头的接着前头的衣襟,一条蛇似的蜿蜒着,依照白天指北针对正的方向摸向城边来。
      突然间一阵猛烈的枪声,夹杂着吼声,既没看见预告约定的信号枪弹,又没有看见放火,究竟进去了没有?大家在黑暗中望着。
      原来首先进去了一个排,敌人于黑夜之间,不晓得来了多少人马,何况又都是惊弓之鸟呢?于是措手不及,有的找了暗处换了便衣,有的沿着走熟了的出城门的街道挤出去了。偌大一座城,继续进去两个连,简直不中用,而后续部队又联络不到。大家只得摆一个“麻雀阵”,东两西三,一堆一堆地对着敌人退却部队黑暗中射击。只听见敌人慌张的脚步声,相撞之下抛弃的辎重声,继续三四个钟头。天将拂晓,红军的大队进城了,白军的尾子还没有完全离开城门口哩!
      遵义终于拿下了,那是一九三五年三月的事。
 
      (注:一九三六年六月彭雪枫调红军大学学习。这是他在学习期间撰写的文章,发表于一九三六年红一方面军政治部编辑出版的《二万五千里》一书中。文章介绍了遵义会议后,中央红军二渡赤水和娄山关、遵义战役中红三军团的作战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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